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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金诗 南宋 · 李壁
七言绝句 押尤韵
天连海岱压中州,暖翠浮岚夜不收
如此山河落人手,西风残照懒回头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戊集)
雨后南湖晚眺 清 · 厉鹗
七言律诗 押微韵 出处:樊榭山房集卷第八
新涨夜来平钓矶,田家桥外凉浽溦
湖云倒破山一角,水叶乱摇风四围。
六月披绵气候变,扁舟弄笛行人归。
吴兴城南我旧识,小水晶宫知者稀南湖杭人名白洋池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云白洋池田家桥侧号小水晶宫
晋王大令保母帖 宋末元初 · 王沂孙
 押词韵第四部
脱落黄祊帖,按辞大令书。
稍作兰亭面,七美谅非虚。
或讶缺勿毁,或疑集悲夫。
考真固云癖,订伪亦以愚。
第观竁中藏,清玩唯研壶。
晋人擅风流,宜与后世殊。
所惜尚言数,卜年八百馀。
贞石久且泐,双松当几枯。
片磗曷未化,逮兹厄耕锄。
方其内幽镌,要以托荒墟。
孰知坐此故,反能误意如。
传世岂所幸,况遭孽韩污。
辨端更为累,但资文字娱。
陶土或若此,何为殉玉鱼宋叶绍翁《四朝见闻录》附录)
岳坟 其四十一 清 · 陈璨
 押寒韵 出处:西湖竹枝词
古隶摩崖蚀藓斑,温公遗迹半凋残。
《家人》卦寓修齐理,莫作寻常石刻看南屏山有司马温公书《家人》卦。叶绍翁《四朝闻见录》云:“钱塘自五季以后,民多淫靡,齐家之道或缺焉,故温公书此,以助风教,非偶然也。”朱竹垞曝书亭集》:《宋鉴》称绍兴六年十一月,上谕大臣曰:司马光隶字,正似汉人,所书《中庸》与《家人》卦,皆修身治国之道,不特玩其字而已。)
咏保母帖 南宋末 · 王易简
 押支韵
黄閍断刻得者谁,双松下殉方壶螭。
其文记述保母,云是大令之所为。
点画安知尚年少,笔不可掣从儿时。
当其翰墨托久计,异哉岁月如前期。
为怜樵人巧收拾,岂无行道犹嗟咨。
残砖裹送平原家,阅古众帖奚独遗。
穷诹远引商是非,具眼落落多传疑。
尘埃尺纸拂陈迹,闻君好事捲赠之。
简编无端发汲冢,陵谷何年沈岘碑。
坐中赏识本易厌,世外隐伏劳旁窥。
骚人胜士一朝玩,孝子慈孙千古悲。
君不见钟侯书法亦大奇,下穿墟墓求其师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附录》)
中兴集后序 宋末元初 · 郑思肖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三三、《心史·中兴集》卷末
思肖生于理宗盛治之朝,又侍先君子结庐西湖上,与四方伟人交游,所见所闻广大高明,皆今人梦寐不到之境。
中年命于涂炭,泊影鬼区。
仰怀理宗时朝野之臣,中夜倒指,尝数一二名相:崔公与之、李公宗勉、游公似、杜公范、吴公潜、董公槐。
阃臣:孟公珙、彭公大雅、余公玠、赵公、陈公靴、向公士璧。
名臣徐公元杰、蒋公重珍、度公正、徐公峤、潘公牥、郭公磊卿、张公端义、刘公汉弼、章公琰、李公韶、张公忠恕、王公遂、刘公宰、蔡公范、王公迈、曹公豳、杜公渊、徐公经孙萧公山则、陈公昉、黄公自然、洪公天锡、范公丁孙、李公伯玉。
道学:真公德秀赵公汝谈、袁公肃、蔡公抗、赵公汝腾、钱公时、徐公霖。
文臣:李公心传、洪公咨夔、魏公了翁、危公科、程公公许、刘公克庄、汤公汉、刘公子澄。
诗人:徐抱独逸、戴石屏复古、敖臞庵陶孙、赵东阁汝回、冯深居去非、叶靖逸绍翁、周伯㢸弼、卢柳南方春、翁宾旸孟寅、曾苍山几、杜北山汝能、翁石龟逢龙、柴仲山望、严月涧中和、李雪林龏、严华谷粲、吴樵溪陵、严沧浪羽、阮宾中秀实、章雪崖康、孙花翁惟信
其他贤能名宦、豪杰人物、老师宿儒、仁人义士,僻在遐方异县、深山穷谷,诚匪车载斗量所可尽。
如斯诸君子,落落参错天下,当时气燄,何其盛哉!
度宗登极,权臣持国,士气沮丧,畏祸燃身,相尚卖谀,平日挺为君子者,亦舌噤若死,宜其人才咸无称焉。
养成德祐莫大之祸,不可救药!
虽德祐后忠臣义士,亦理宗朝涵养所致者。
万乘南迁,宗祏尘土,臣子之痛,终天罔极!
今忍死暂生,期集大事,不暇以欢情倩目,调笑风月,为诗人美丽之辞。
畴昔咸淳壬申,尝确然立志,悉委旧学,已绝笔砚文史,谋入山林,蜕去姓字,甘与草木同朽尽,敬以我还之于无声无臭之天。
向非德祐虏祸天下,无复赋诗作文矣。
昔上有圣天子,下有贤公卿、儒士、豪杰人物,我藐然匹夫,可以隐泯于天游,今而上无君,世皆贼,我当为天地斯道之主。
主也者,天其纲常于无穷也。
率有闻而笑之曰:「岂少君一人哉」?
每厉声应之曰:「正少我辈一人耳」!
实万万不容不出为斯道立极也欤!
大逆熏心,冤愤填抑,目遇逆事相忤,尤觉气豪不自禁。
非不知贼之刀锯之痛,然痛有甚于刀锯者;
宁忍避一身微痛,不救天下至痛!
时吐露真情,发为歌诗,决生死为国讨贼之志,心语心谋,万死必行,故气劲语烈,殊乏和平兴趣,实非诗之正道。
先君子尝谓「英气道之累」,又谓「《离骚》亦不得其正,但以高古忠愤过之」,其以是之谓。
先朝作诗,皆尚盛唐制作,冠冕佩玉,五音相宣,如大朝会,法度森然,此皆我朝祖宗仁义之泽。
况美教化,移风俗,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
果能一出诚心公道,斥去伪语邪思,盖诗道必致之效;
舍是而诗,恐非古圣人之所谓诗。
今天下人所思皆邪,诗之根本,摧丧无馀。
此为何时,出而言诗,为仁义辱甚矣!
果欲为之,必知所立身乃可。
思肖幼本不肖,且大不孝,资质顽钝,授之以学,若水灌石,了不相入。
先君子尽平生精力,竭其所学,痴咒枯木,其必花。
今若鸟雏能飞,讵敢易父母所行之辙,恣谬其所之?
乱后所作诗二百篇,固近于正,一或不能行其所言,愿天诛之,人诛之,彰其不孝不忠、伪语罔世之罪,使悉闻其恶,皆相顾而语曰:「其父母如是,其子如是,吾与汝其戒之」!
我昼夜怀惧,深思远计,施于言语果无益,不若身之于事,以风天下,暂乎默雠缄誓,屏吟咏事,决其必行计,独以谋之,神以运之,剖析清秽,豁如天开,位三纲,福万物。
愿俾天下后世,莫不知有君;
愿俾天下后世,莫不知有父。
始可以见我父母平日教子之志。
今忘叨叨,再四䌷绎,力主于行,为终身誓。
不求天知,不求人知,不求心知,亦非有所利而为之,盖臣子之职分当如是也。
若律以诗,去古人法度诚远矣,当怜所遭之时为何如,时之为戾如是之极也。
夫以时论之,在天不在我;
以理论之,在我不在天。
时虽异,卒不能违于理;
理至大,实可以制乎时。
昔父母教我勿违理而行也素矣,是以我自许我可必集乱世难成之事。
时曷能果病我耶?
我誓执无终极之终,以终其有终,期无负于国于家焉!
愿毕天下后世之人,一而行之,三极之道,至矣尽矣!
大宋三百二十有二年,德祐七载岁在辛巳阳月望日,景定诗人三山所南郑思肖亿翁后序。
晋王大令保母帖 宋末元初 · 汤炳龙
曹娥洛神遍堪舆,保母后出争澜趋。
一时耳目喜新异,九原谁复哀意如。
世人重艺不重义,每以好奇夸好事。
集古金石半丰碑,逝者似为书者累。
八百馀载四字全,政同悬崖三百年。
王畿不悟王元象,不如果也能兴怜。
但道青毡故家物,肯因陵谷怜枯骨。
耳孙犹尔况他人,崇韬安生何可忽。
昭陵之盗犹兰亭,必无可欲乃妥灵。
黄閍前车已如此,安保金蝉之墓终弗毁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附录)
题王大令保母帖 宋末元初 · 白珽
大令书法美少年,玉函金籥随飞烟。
累累一百又五字,岂意近出黄閍砖。
字奇文古两超绝,保母从兹倾众帖。
谁将瓦合嘲玉碎,一片孤衷本相接。
快剑横斫铁山摧,戏龙猛蹴银河攲。
方庭无月天地黑,仰视别有星离离。
浪言贞石志千载,不及永和洼砚在。
白石已仙千里死,千百人中几人爱。
兰亭信美如捕风,贵耳贱目人响从。
三日呕血饥搥胸,叶公画龙惧真龙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附录)
湖南运判刘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六、《西山文集》卷四六
嘉定初,诏以敷文阁待制致仕信安公颖尚书刑部侍郎
时天子新更大化,凡当世名儒耆硕继踵集阙庭,天下望治如元祐。
独公坚卧不起,抱全节以终,士高仰之。
累赠少师
龙泉叶公适志其墓。
公名强学,字行父,实少师冢子。
羁丱时,王父正议授以《左氏》、《班史》诸书,朝夕吟讽不去口。
后侍少师长沙,时张宣公尚亡恙,岳麓之教大兴,公往就学,日与贤隽游处。
有彪君德美者,尝受学五峰先生,为公言前辈师友渊源甚悉。
及补国子生,又尽从四方知名士观摩丽习,闻见益洽。
屡上春官弗第,以奏补调主清湘簿。
帅王公蔺檄致幕府,事辄咨扣。
京西安抚司准备差遣杨尚书辅为帅,尤器异之。
宣教郎,知饶之安仁县
会边兵失律,虏骑蹂江淮间,郡邑敷配以应期会,吏并缘为奸,公独从容办治,若无事日。
岁旱菑,刻意荒政,凡所以振救者百方,竟事,民得亡流殍。
学政久弛,公闻进士汤师中名,聘使领袖一学,月旦会讲,率诸生以听,由是士知劝慕,中第者相属。
汤君后亦策名太常,乐道不仕终其身,论者伟公得人如子游之于武城也。
先是学不养士而归其廪于郡,公请复焉,閒则会出内,裁冗滥,比三岁所馀滋多,乃举以市田四百亩,名贡士庄,士之上南宫太学者赖以续食。
又以馀力缮官寺,葺学宫,治津梁,而作放生亭于江之濒,山川之观,豁然更新矣。
居三年间,岁大丰,田里清晏,飞蝗过境不入,人谓美政所召云。
居庆国夫人杨氏忧,外除,辟户部提领酒库所主管文字。
丐祠便养,得主管仙都观
明年,少师薨,外除,通判临江军,始罢榷酤,令民自酿输息钱,犯者宽其罚。
擢知南安军,俗故犷骜,中更陈廷佐等乱,魁桀者往往得官,奸氓艳其利,是岁春南康饥,复啸聚为变。
公至,首谕大姓出振赡之,蠲属邑赋租以万数,然后僇其幸乱始祸者,威行惠浃,遂以无事。
公谓周子、二程子昔尝讲道斯土,乃即学东偏买地建祠,率掾属诸生荐献如礼,且刊《近思录》,俾郡之士识为学大方。
又以贡闱隘且弊,徙而大之,规摹为江岭间最。
提点广东刑狱,有郡守居台下,政苛甚,亟劾去之。
摧锋卒戍淮甸归,道中辄剽劫,公命尸数辈以徇,士始识军律。
转运判官,广之属县曰怀集,地与岛蛮接,帅府督赋急,公移文责诮,俾体名县本意,毋酿怨生事。
五羊故多盗,公立捕格授巡徼官,盗用衰止。
连瞰湟为郡,城外有楞伽山、贞女峡嘉泰中,峡之东崖震陷,江流壅底,舟弗通行,郡为荒瘠。
法曹李华有巧思,且自诡疏导,公知其可用,命董厥事,斥钱缗六千资之,不数月石之为水患者尽平,连人镵石颂公德。
帅宪仓俱缺,公兼绾数印,剸决沛然有馀力。
岁瘴且疫,公分医予药,垂死者多赖以全。
士大夫没南中,皆赙恤使归,无寄殡岭外者。
提点湖南刑狱,湘民喜斗轻死,以故重辟多,吏常骫法出之,杀人者例不死。
公曰:此东坡所谓外邀雪冤之赏,内希阴德之报者,岂辟以止辟之意哉!
诸郡以具狱上,惟过误可悯若讯鞫有疑者,乃使奏谳,馀悉论如律。
然必召掾史议,反复数四,无孅疑乃决,故人自以不冤。
按部所过,平狱犴,省牒诉,察吏问俗,冒隆暑,由潭、邵历全、永,驱驰二千里乃归,人谓前所未有。
资兴民邓其姓者,推刃同气,匿尸草野中。
耕者四人见之,以告邓,邓执而讼之官,官加考掠,民不胜痛自诬服。
狱上,公疑之,命官阅实,果得其情。
四人者破械而出,叩头呼天曰:「生我者,提刑也」!
公晨出视事,首阅州县申牍,或谓非所急,公曰:吾欲知部内水旱盗贼刑狱尔,不然吏将蒙蔽我。
清湘县家峒为邻峒所屠,邑人大震恐,公曰:此峒民自相雠杀尔,置勿问,已果帖然。
新化奉家峒其酋曰奉梦贤,世与省民王布有怨,会布以事来衡阳,梦贤嗾其徒杀之道旁,已遁去。
公命巡尉谕以祸福,许束身自归,未几梦贤领其徒四人请罪庭下,公命鞫治,寘杀人者于理。
乃白之朝,谓梦贤世长猺峒,今又挺身诣官,四人已抵罪,足偿死者冤,乞贳梦贤一死系蛮猺心。
人谓公是举不失刑,又不失恩,于威怀溪峒为得。
武冈卒蒋宗等倡乱,某与公叶谋,属权军事叶莫使图之,未几枭三人首以告,一路弭服。
转运判官,以勤民致疾,嘉定十七年四月七日卒官,年七十有一,累阶朝奉大夫
夫人李氏,封安人,柔明靓庄,有妇道,执公丧越期亦不起。
子常道,某官;
常德,某官;
常先,某官。
女适某官赵与勤进士潘自慧、将仕郎王灊。
与勤,故正惠公希怿子。
公在安仁正惠实为守,嘉其政,荐之朝,且请昏焉。
伯方将仕郎
仲方季方,汝,一尚幼。
公夷澹雅靖,自少师薨即息意荣宦,买园筑屋,扁曰「退庵」,盖将老而休焉。
常诵《孟子》「求在我」之言,以之名斋
当官而行,无所回挠。
与人言倾尽肺腑,不为留藏。
四方书疏,率手笔酬答,字画妍劲可观。
性嗜学,官事暇未尝食顷去书。
尤喜宾接士,尊酒流行,娓娓皆文字语。
某之俟罪于潭也,适公来使,间相过剧谈,公为道畴昔所闻于父师者穷日夜弗厌,而窥其施置,大抵有所宗本,非若世之任情帅意者,宽近纵,严近刻也,盖尝以吏师目公。
及葬,常道等请有纪焉,辄次其事如左而系以铭。
其世谱见于少师志者,今不著。
墓在常山县若干里长庚之原,以李夫人祔,实宝庆某年某月日。
铭曰:
呜呼少师,事紫岩而友纳湖。
紫岩不可见矣,得见少师,犹可考中兴人物之宏模。
少师又不可见矣,有子如公,尚庶几识典刑之遗馀。
昔话鸡坡,今铭马鬣,追怀曩游,一饭三咽。
刘阁学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二、正德本《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四三、《翰苑新书》前集卷四五、《古今合璧事类备要》后集卷六九、《秘笈新书》卷八、《经义考》卷三二、《南宋文录录》卷二四、嘉庆《四川通志》卷一八三、《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孝宗皇帝践天位二十有八载,寤寐食息,不忘求贤。
当是时,魁垒奇杰之士布在朝廷,既足以栋明堂,梁清庙,而深培厚养,彬彬相续,又足以为数世百年之储。
故虽光庙享国日浅,委政庙堂,而群贤夹维,迄以无事。
今皇帝初嗣服,耆俊毕集,有庆历元祐之风。
历数其人,无一非乾、淳间旧物者。
《诗》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
诒厥孙谋,以燕翼子」。
苏文忠轼亦云:「仁宗在位四十二年,畦而种之,有得皆贤」。
盖周之武王与我仁宗、孝宗,皆以储蓄人材为保固基业之本,是以国家赖其利,天下诵其功。
若故华文阁学士通奉大夫致仕、阳安侯刘公,其孝宗所擢以遗后人者欤!
公以乾道五年对策庭中,天子亲擢为第四。
其后以签书枢密院事赵公推荐,召寘班列。
明年再对便殿,议论伟然,有契圣心,谓辅臣曰:「光祖人材端重,全类杨辅」。
盖自是以人主为知己。
今皇帝毓德潜藩,方议择傅,孝宗首命,而以公继之,属任之意,盖有在矣。
既而谏官阙,将用公为右正言,不幸适以忧去,终淳熙世虽弗果再用,然留遗两朝,出入中外,清芬姱节,耆德硕闻,嶷然为当世名臣,虽鄙夫嚚童亦知有所谓刘左史也。
呜呼,此岂一日之积哉!
公名光祖,字德脩
其先润州句容人,邺为唐宰相,一子从僖宗,为双流,生三子。
仲子诲为平泉,今刘氏居简者皆祖平泉
侍御史、赠正议大夫讳孝孙者,公之高王父也。
朝奉郎通判汉州讳汉者,大王父也。
材者,王父也。
父讳寔,宣义郎,赠银青光禄大夫
母贾氏,赠和政郡夫人
公幼出为外大父左中奉大夫贾公晖之孙,后官于朝,乃乞归姓。
以贾公致仕恩补登仕郎,主内江簿。
和政丧,哀毁尽礼,乡党仪之
服除,调什邡,遂登进士第
孝宗锐意于治,策数十条,公对,大略以为「陛下睿察太精,宸断太严,求治太速,喜功太甚」。
又言:「陛下躬擐甲胄,间御毬马,一旦有警,岂将亲董六师以督战乎?
夫人主自将,危道也。
臣恐介胄毬马之事,适以贻笑黠虏,而不足示武于敌人」。
剑南东川节度推官,辟潼川提刑司检法
淳熙五年,召对,论恢复事,请一以太祖用人为法。
且曰:「人臣献言,不可不察。
其一不量可否,劝陛下轻出骤进,则是即日误国;
其一不思振立,茍且偷安,则是久远误国」。
孝宗然之。
太学正
轮对,举司马公光奏疏八事以献。
未几,召试,除正字,兼吴益王府教授,迁校书郎
面对,取太祖太宗治要汇为十节,名曰《两朝圣范》,上之。
公在王邸,尝摭前代宗室贤否美恶,随事开陈,以为鉴戒。
至是,孝宗益知其贤,命兼皇太子宫小学教授
上时为明州观察使英国公,年十有四矣。
白东宫,此又一重国本也。
时光宗在宫中无他嗜好,暇则亲为国公讲说,上亦孜孜向学,虽日昃不倦。
公请《论》、《孟》、《史记》之外,益以本朝典故,庶知祖宗家法。
迨上加元服,既为颂以献,又乞当讲之日,从容数刻乃罢。
公谓经史可以知义理,鉴兴亡,凡涉名数者亦不可略,请以国朝仪制官名之属汇次成书,讲毕开说。
又谓国公年寖长,正谨习之时,愿因宫僚劝讲,俾侍坐隅,必有裨益。
光宗皆然之。
盖是时孝宗临御久,明于群臣邪正,所用以传圣子神孙者,皆天下第一流。
而公在英邸三年,所以讲明诱掖者甚至。
其后诸贤相踵辅导,圣德日益显融,然其闿端正,用力早,则公之功为多。
以诵书终篇进秩,时银青年七十,公以貤恩请,从之。
秘书郎
谏议大夫张公大经乞增置谏员,且荐公代己。
命下而银青殁,服除,知果州
赵忠定公帅蜀,请公参谋议以自助。
时同幕皆一时选,相与上下议论,知无不言,羁制诸蛮,弭耳妥伏。
其他建明甚众,成都之政遂为天下最。
俄以忠定荐召,至则光宗践阼矣。
进对,谓「陛下承尧舜之统,当以尧舜之道为师;
大禹之责,当以益、皋陶之言为法」。
又言:「陛下新服厥命,必先明君人之大体,达天下之大势,深国家之大虑」。
又谓:「自古祸乱之萌有四,彊臣擅兵,外戚预政,中常侍用事,朋党交争是也。
宗社之本有一,谨选左右、严立师傅是也。
愿陛下留神于其大者,勿以小事常度因循岁月」。
又论蜀盐酒增科之害,大臣是其议,遂诏四川湖广钱物百三十六万存留三年,对减民赋。
军器少监
面对言:「四川盐酒之额近蒙蠲减,此皆寿皇圣帝躬行节俭,不妄赐予,内藏封桩,皆有馀积,故陛下初政,得捐赋以予民。
窃闻寿皇退御重华,贬损方甚,寿成皇后亦极省约。
愿陛下仰法两宫,内廷用度,损之又损」。
虏使来贺重明节,诏公接送伴。
时有献议改筑楚州城者,光宗命公因行视之。
公还,具言不可,由是赋工之省者过半。
权侍左郎官,又兼礼部,遂除殿中侍御史
台臣以失职被绌,光宗方严其选,谕宰相留正曰:「卿监郎官中有其人」。
沈思久之,曰:「得非欲用刘某乎?
其人刚正有守,愿出圣断」。
光宗曰:「然。
久在朕心矣」。
公既就职,光宗面谕曰:「以卿刚介不回,故付以言责」。
是时道学朋党之论浸兴,凡媢疾善类者,槩加以此名,前后绌逐相继。
公极言其弊,曰:「是非不明则邪正互攻,公论不立则私情交起,此固道之消长、时之否泰,而实为国家之祸福、社稷之存亡,甚可畏也,不可忽也。
臣本疏庸,陛下过听,使待罪言责,凡赏罚僣滥,号令乖违,民病未瘳,官箴不戒,皆可因人而举劾,随事以奏陈。
既显然而易知,曾未足以深虑。
若夫是非方殽而邪得以害,清议方晦而私得以胜公,往鉴昭然,危机所伏,方今之忧,孰大于此?
明是非以别邪正,立公论以抑私情,方今之事,孰先于此?
臣观本朝士大夫学术议论最为近古。
其端本也,以居仁由义为道,以正心诚意为学;
其交际也,以同学为朋而实非朋,以同道为党而实非党。
穷达知其有命,进退知其有义,是以进之不见其泰,退之不见其戚。
穷而在下,则以探性命之奥为勋名,享至道之味为钟鼎;
达而在上,以责难为尊主,忠谏为爱君。
本朝盛时,初非有强国之术,而国势奠安,根本深厚,盖其学术议论皆由于此故也。
咸平景德之间,浑然不见其际。
当斯时也,道臻皇极而治保太和,至于庆历嘉祐盛矣。
不幸而坏于熙、丰之邪说,疏弃正士,招𢯦小人,幸而元祐君子起而救之。
末流太分,事故反覆。
绍圣元符之际,群凶得志,绝灭纲常,其论既胜,其势既成,崇、观而下,嗟乎,尚复何言也!
臣从远方来,误玷班列,去来之间,今已一纪,见闻所虑,悉可指陈。
臣始至时,虽间有议贬道学之说,而实未睹朋党之分。
中更外艰,去国六载,已忧两议之各甚,每恐一旦之交攻。
迨臣复来,其事果见。
因恶道学,力去朋党;
因去朋党,乃罪忠谏。
嗟乎!
至于以忠谏为罪,则其去绍圣几何!
臣窃为人言,岂可因疾其学而并弃其言,得无甚也!
陛下至圣至明,初无彼此,而众论既已交兴,圣意岂无所惑!
臣本蜀人,为学自有源本,介在朝序,与人亦无亲疏,但以终岁之私忧,首为明主而别白。
凡今道学,伊洛为宗,然非程氏之私言,出于《大学》之记载。
大学》之教,明德为先,其间举诗人之言,于是有道学之目,曰『如切如磋,道学也;
如琢如磨,自修也』。
然则臣所谓以居仁由义为道、正心诚意为学者,又在于切磋而琢磨之。
今之道学,其得之有浅深,其行之有诚伪。
得之深者固合于《大学》之明德矣,得之浅者又可不切磋而琢磨之使益深?
而遽自矜以召祸,则无乃亦非欤!
行之诚者,斯为君子矣;
行之伪者,人将见其肺肝。
然是固其师友之所不予也,而又何为乎?
臣每因论学之间,必有至平之论,往往伪者色愧,浅者心服,又安敢槩轻讥而痛疾之也!
何况其间率多善士,善士所至,人必喜称,因其喜称,又以为党。
若俱摈绝,安得更有好人?
必取凡才,充塞朝路。
陛下履位之初,端拱而治,凡所进退,率用人言,初无好恶之私,岂以党偏为主!
而一岁之内,逐者纷纷,中间好人,固亦不少。
反以人臣之私意,微累天日之清明,所以至斯,良皆有故。
今之君子不明大道,自视太高而责人太苛。
自视太高,则实将有所不副;
责人太苛,则众将忿且怨。
或者又唱为荐士之举,区别而封域之。
凡有所取,岂无所遗?
凡有所扬,岂无所抑?
品题既众,则疑怨丛兴,心虽主于至公,迹已涉于朋党。
议论先喧于群口,用否岂必于一言?
是以一时之虚名,而贾后日之实祸。
彼既得志,决不我容。
况我于穷达进退之间,亦未有充实涵养之素,彼加诋诮以修往怨,必致过甚而快私情。
往往推忠之言,谓为沽名之举
至于洁身以退,亦曰愤怼而然。
欲激怒于至尊,必加之以讦讪。
事势至此,循嘿乃宜。
循嘿成风,国家安赖?
臣欲熄将来之祸,故不惮反复以陈。
伏几圣心豁然,永为皇极之主,使是非由此而定,邪正由此而别,公论由此而明,私情由此而熄,道学之讥由此而消,朋党之迹由此而泯,和平之福由此而集,国家之事由此而理,则生灵之幸,社稷之福也。
如其不然,使相激相胜,展转报复,为祸无穷,臣实未知税驾之所」。
章既下,士大夫传诵,有至流涕者。
户部尚书叶翥太府卿中书舍人沈揆,结近习,图进用,公皆劾去之。
既又言:「比年以来,士大夫不慕廉靖而慕奔竞,不尊名节而尊爵位,不乐公正而乐软美,不敬君子而敬庸人
既安习以成风,谓茍得为至计。
良由前辈长老零落殆尽,今之负物望、协公论者,不聚于朝廷,后生晚进议论无所据依,学术无所宗主,正论益衰,士风不竞。
幸诏大臣,妙搜人物,必朝野所共属、贤愚所同敬者一二十人,参错立朝,国势自壮。
臣虽终岁无所奏纠,固亦未至旷官。
臣于去年盖尝面奏,今日之患在于不务封殖人材,台谏但有摧残,庙堂初无长养。
臣今处当言之地,岂以排击为能而顿忘前意」?
先是公以戎监对,力陈人材衰少之弊,及是复恳恳言之。
大臣以公奏进呈,而无所议。
公对,又为上言:「人才者,国家之基本,乏则养之,有则用之。
庆历之所以盛者,岂一日之积乎!
惟其非一日之积,是以非一日之用」。
盖公素志,尝欲聚忠贤于朝,以壮根本,而时论多相违者,故谆复不置如此。
又论前谏议大夫陈贾、今右正言黄抡,皆得罪清议,为圣世罪人,诏予祠,补外。
已而宋之瑞召,张彻提点坑冶,公复言其不可,二人遂改命。
吴端带御器械谏官三论奏,不从;
孙珰转行观察使给事中封还诏旨,复命书读。
公极论之,不报,又言:「陛下既重于改命,给谏亦不复申执,臣恐攀附使令之辈,自以人主恩我,外廷其如何,堤防自此荡矣」。
光宗命大臣谕公,不为止,遂夺言职,改太府少卿
公求去不已,遂以直秘阁潼川路。
中书舍人罗公点拜疏乞留,秘书监杨公万里与馆学之士亦上书力请,不报。
公至部,首戒属州削互馈,省虚文,诹民瘼,讲宽恤。
叙、资二州守暴闇亡善状,公亟奏黜,而荐游仲鸿、李协于朝,诏报施行如章,仲鸿等亦以次召用。
江西提点刑狱,改知夔州
居数月,召。
先是翊善黄公裳论王府僚友,因及公,翼日光宗谕大臣令召刘,大臣拟除侍从,光宗又曰:「待刘来」!
及公辞召命,则有尼之者,诏复予监司矣。
公次公安,闻孝宗疾日浸笃,而车驾省谒不以时,则致书于左相留公、知枢密院赵公,勉以三事。
其一,宜与群贤并心一力,损文而务实。
若上未过宫,宰相以下皆不可归安于私第。
其二谓林、陈二寺自以获罪重华,日夜交谍其间,宜用韩魏公任守忠故事,以释两宫疑谤。
其三谓今国家阽危,为大臣者不当徒忧闷自沮,或为明哲保身之计,所当收总兵柄,密布腹心,使缓急有可倚仗。
继闻孝宗崩,又诒书赵公,勉以安国家、定社稷之事。
赵公迄定大策如公言。
上受禅六日,即以为司农少卿
入对,献谨始五箴,曰:「陛下新服厥命,人皆望谨始于庶政,臣独愿谨始于五事」。
读至《思箴》,上曰:「要当从原头用功」。
公对曰:「微臣千百言,不如陛下原头一语。
陛下诚致力于此,则貌、言、视、听俱治矣」。
又论:「人主有六易:天命易恃,天位易乐,无事易安,意欲易奢,政令易怠,岁时易玩。
又有六难:君子难进,小人难退,苦言难入,巧佞难远,是非难明,取舍难决。
闇主之所易,明主之所难,闇主之所难,明主之所易,思与不思故也。
六难者常生于六易」。
又言:「陛下以隆慈之命,践阼于素幄,盖有甚不得已者。
宜躬自贬损,尽礼于上皇,使圣意欢然知释位之乐,然后足以昭陛下之大孝」。
上竦然嘉纳。
起居舍人
枢密罗公、礼部尚书黄公相继沦丧,上痛惜之,而思黄公尤深。
公言:「思其人未若思其言,思其言未若思其所以言。
臣每问疾,之忧未尝不在国也,以为政令无细大,皆当出于中书,陛下但审其可否而行之,人主操柄,无要于此」。
知閤门事韩侂胄出禁中,侵盗权,为威福,故公首及之。
既又以冬雷淫雨,命近臣指陈阙失,公言:「号令不常,群阴用事,灾异所为作也。
大臣进退大轻,台谏用舍无定,非号令不常之大者乎?
进退大臣,用舍台谏,事从中出,非群阴用事之大者乎?
然所以致号令不常者,繇群阴用事故也,而陛下犹为之隐讳,以为大权当自己出,威柄不可下移,然则小人之意,将以阴制相臣而动摇之也。
陛下所宜蚤悟,毋使大臣怀疑畏之心。
大臣怀疑畏之心,则四体不展,群议易摇,朝纲日隳,政令错出,而国不可为矣。
今陛下有独断之意,乃是小人阴窃主柄之谋,而陛下未之思也」。
俄兼侍讲,迁起居郎
时应诏言事者甚众,命公择其善者条奏之。
公以所论多同,惧上意易厌,则以告于上曰:「夫雷同者,乃古今同然之理,天下同然之心,愿陛下取其有益而毋病其同,察其效忠而毋嫌其直」。
及议孝宗攒宫,众相顾未,公意独与侍讲朱公熹同,遂奏会稽,土薄水浅,恐贻方来悔,乞议改卜。
又请遵绍兴淳熙故事,命有司集议,上皇太后尊号,俟阜陵升祔行之。
又谓:「自今寿康宫之事,陛下宜一一深留圣心,必须过自贬损以厚其亲,先其亲而后其身,然后足以慰群情而召和气」。
未几,朱公以中旨与祠,公言:「汉武帝之于汲黯唐太宗之于魏徵仁宗之于唐介,皆惭怒即悔。
明先圣之道,为今宿儒,又非三臣比。
陛下初膺大宝,招来耆儒,此政之最善者,今一旦无故去之,可乎」?
且曰:「臣非助,乃助陛下者也」。
既而朱公除职与郡,公又极言,卒不听。
车驾还南内,公言:「陛下忧畏之心,当如初践大位时,始终惟一,则不得已之意始暴白于天下」。
先是吏部侍郎彭公龟年公素善,每相接必慨然窃叹,上新即位,岂宜使外戚閤门用事,欲深论之。
小人觇知其意,使出护使客,又斥朱公,以孤其党。
彭公使还,密语公曰:「不拔祸根,无以为国」。
公曰:「公争不胜必去,朱公既去,公又去,国空无人,亦非所以为国」。
彭公怃然曰:「吾志决矣」。
既见上,果力言。
侂胄已阴为计,遂挤彭公于外。
未几,台省之善士继坐绌,群小益以得志,御史遂并劾公。
吏部侍郎孙公逢吉面诘言者曰:「君任私意、害忠良如此,不畏天乎」?
赵丞相遗金以赆,公辞焉,且曰:「为我谢相君,宜深念国事,毋恤行人」。
湖南运判,不就,主管成都玉局观,无何而丞相罢政矣。
侂胄既擅朝权,群小争先附和,逐诸贤为奸伪,禁锢之。
公偶记《涪陵县学记》,盛传天下。
又明年,许自便,主管玉局观,知眉州,复直秘阁、利路运判
侂胄将启兵端,公以不习边事辞,进直宝谟阁主管冲佑观
开禧三年春吴曦挟虏以叛,公谕郡守焚其榜通衢,且驰告帅守监司之素所知者,仗大义,率诸道连衡以抗贼。
俄闻诛,则以书勉宣抚使杨公辅讲行营田,凡前日利归吴氏者,悉收之公上,以省饷军费;
奖名节,褒死事,以激忠义之心。
潼州路提刑、权泸州
是年十一月侂胄诛,尽起天下名士,而公与焉。
嘉定二年二月,至都门,会襄阳阙守,言者请择有德望者镇临之,乃除公右文殿脩撰以行。
至镇,适大旱蝗,祷于社,即雨,蝗亦死。
凡流民之欲复业者,贷其赀,溃兵散卒,许自陈,除其罪,使还隶军伍,于是盗贼衰熄。
兵籍多滥,公核其虚实,合为威胜军三千人,择将佐肄习之。
经理营田,缮治城垒,边备乃益完实。
虏谋迁于汴矣,奏谓:「远料敌情,不忧其强盛,而反虑其衰弱。
万一中原赤子相携而来,却之不忍,纳之无策。
豪杰崛起,欲与我为连,何以应之?
虏果徙都,卑词求助,助之则招敌,不助则失利于彼,取偿于我,凡此皆当有以待之。
必先事而谋,则事至无患」。
集英殿脩撰。
明年,除宝谟阁待制、知遂宁府
未行,改荆襄制置使
江陵城久圮,请于朝,一新之。
复上中海以限戎马,下海非敌冲,则以为陂田七千顷,收其租实边,有警复潴水为海。
从之
诸军部分不一,公请并忠勇、亲效两军于神劲,合三千人,颛听帅臣节制。
取马于川秦,买马于荆门,军政遂以修立。
而民兵之在湖北曰义勇,畿西曰保捷,合凡八万人,公命诸州以农隙教阅一月,而请缗于朝赡给之。
公以疆事可虞,请令内而三衙,外而戎帅,各条上方略,以观其能否,并饬诸边帅臣为先事备。
明年,复条上边备之当急者,请命荆、鄂两军各涅五千人,两军故有营田,宜委漕臣覈实措置,及令诸郡括旷土为官田,以助增兵费。
唐、邓流民声言归我,公乞较利害轻重,先为区处。
朝论察公有拊纳意,遂因其请,除宝谟阁直学士、知潼川府
因其民俗,治以无事。
八年四月,上以闵雨求言,公奏:「陛下知所以获谴之由乎?
女真乃吾不共戴天之雠,天亡此虏,送死汴都
陛下为天之子,不思所以图之,天与不取,是谓弃天,未有弃天而天不我怒者也。
青、郓、兰、会,求通勿纳,陛下为中国衣冠之主,人归我而我绝之,是谓弃人,未有弃人而人不我怨者也。
且列圣在天之灵,岂不眷其故都?
二帝蒙尘之耻,岂不怀其曩愤?
今虏舍其巢穴,污我汴都,尚复与之通使,使吾臣子拜虏于昔日朝会之廷,可乎」?
又请改正宪皇后忌辰,从之
在潼二年,六告老,进显谟阁直学士提举玉隆万寿宫
潼人绘像牛头山,命之曰全德堂。
翊之守果州,迁眉州,皆奉公以行。
眉盖公旧治,翊之作会老堂,招蜀耆英,仿洛社故事,时人钦慕焉。
提举崇福宫
景献太子薨,公奏举汉迎立代王曾孙,及太宗寇准议立真宗事,谓:「圣主贤臣严重国本如此,今陛下未有诸子可择,然亲王近属中岂无秉德端亮、亲师好学、可主大器者乎」?
言宣司根括之害甚悉,谓当罢无名之取以收民心,散已蓄之财以结军心。
且诒书安公丙,语尤切。
虽不乐,然趣迫之令自是为少纾云。
明年,复上章告老。
皇嗣犹未立也,公谓:「当今秀王之子孙则孝宗之天属,庄文惠宪王则光宗之天伦,陛下于其子孙,择长且贤者而立之,孰不以为当乎?
若过于谨重而不决,或生觊心,则四海疑贰失望,非国之福」。
是冬,翊之移守绵州,竑之知龙安县,相距不百里,公往来二子间,意甚乐。
俄以疾薨于竑之官舍,年八十有一,寔嘉定十五年五月某日,赠光禄大夫
夫人谢氏,赠硕人
李氏,封硕人
四子:端之、靖之,皆第进士,端之终宣教郎、知蒲江县
靖之出为伯父后,终承议郎军器监、兼枢密院检详
翊之,今朝请郎
竑之,今宣议郎
七女,已嫁而卒者二人,华阳县主簿李南进士谢汝能其婿也,馀蚤夭。
孙男四人:仲言,不及仕;
仲房,今修职郎嘉定府司户参军
仲襄,当以致仕恩入官;
仲文将仕郎
孙女四人。
曾孙男女三人。
初,公以孤生起西蜀,朝廷之士共知其贤,而四方或未之知也。
及居言责,正色直辞,摧奸击强,不少顾避,于是海内想闻其风,曰此铁面御史矣。
至觌其容,接其词,则温乎惠风之和,蔼乎时雨之润,四时之气虽备,而生物之意尤多。
盖公天资浑然,充养有素,故闻之者谓其风节之可畏,即之者乐其道义之可亲,盖信乎其为全德矣。
少从族父兄东溪先生伯熊学,已志乎古人之大方。
及长,博参诸老而融会其异同,旁综百家而蒐揽其精粹。
尝谓苏、程二氏之学,其源则一,而用之不同,皆有得于经术者也。
又道学之论方哗,人谓公师眉山,非为伊洛地者,公独反复恳叩,为上言之,盖将协和朝廷,调一议论,培宗社之脉,厚荐绅之风。
推公此心,使当元祐时,必能销洛蜀之争;
使获用于庆元,必无党论排轧之祸。
故具著本文,以视后世,其亦公之志也欤!
公于文章不事雕缋,而浑厚大之气实似其为人。
诗尤清婉,南轩先生张公栻一见所赋,大奇之。
有《后溪集》百馀卷,在襄有《岘山集》,潼曰《鹤林集》,果曰《金泉集》,眉曰《眉山集》,合若干卷,《诸经讲义》若干卷。
公在房,谪居无事,取东溪所传《易》续之。
东溪传止《睽》,公续之始《蹇》,叹曰:「睽,离也,蹇,难也,非数也耶」!
閒与诸子讲论,辑为一编,曰《山堂疑问》。
手抄《通鉴》,评之。
士大夫相劳苦,则答曰:「予平生于处事则疏,处祸福则勇,每见东坡胸中,未尝依倚一物,心窃慕之」。
自谓平日于父君师事之如一,故其历事三朝,始以忠直,卒以忠直。
入台之初,即慨然自许,曰:「惟初念纯直,可以对上帝,事君父」。
是以遇事无难易,不茍止而妄随。
赵忠定尝称其谏激烈似苏文忠,恳恻似范太史,人谓忠定知言
然以直道自持,与世多忤,故在台财六十九日而罢,同记注凡十有三旬而罢,公方安然不为变也。
及大耋之年,身在阙廷万里之外,国有大利害,犹驿奏尽言。
其乞建皇嗣,尤恳笃深至,视君实、景仁尤有光焉。
盖二公言之于居位之时,而公言之于退休之日,所处不同而其心一也。
公于东溪执弟子礼终其身,存也买宅以居,殁也为之制服。
始自归刘,既立嗣宗为之后,凡所以经纪其家者,虽老而不衰。
嗣宗死,抚其子培之犹己子也。
视族姻党友戚欣如己责。
其居房,岁适大侵,为糜粥以食饿者,所活不胜计。
张福叛,声言引兵破,趣成都,公出家资,助军饷,移书大将,趣其师,赖以全。
两驾使轺,六任守牧,其为政纯用诗书,不杂他术。
所至修学校,葺社稷,以为常。
在眉,封张文纪、李令伯之墓,新孟拾遗之祠,为老泉先生请谥;
在襄,修孔明故庐,表羊、杜遗迹。
凡可以兴化正俗者无不为。
至蠲租税,救饥羸,建长利,弭钜患,殆不可称数。
建昌陈君刚常纪其迹,谓未尝用不测之赏,正容以悟之而自知所趋;
未尝用已甚之罚,修令以示之而自知所避。
器人以其所长,而僚属得职;
察人以其所安,而鳏寡效情。
温陵储君用亦为言,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刘公有焉。
然其帅荆之日,盗起合,则捕而收之而不少贷。
昔公之辞潼川也,适视草,援赵清献以比公。
今观公行事,非所谓学道清心,遇物而应者耶!
好乐人材,奖拔善类,西州名彦鲜不出公门,东南之士赖公通显者亦众。
学者称公不以爵氏,而曰后溪先生云。
自儿时即愿为公用,后与靖之同年,又仕同朝,居同巷,至相好也,故于公道德风节知之尤详。
今翊之等将以癸未三月辛酉,葬公于清溪之艮山,使来属某志其墓,曰是先公之志也。
顾今海内名能文词者不知其几,何人斯,而敢铭公?
书来万里,义不得辞,谨纂次其事如右,而系以诗曰:
君臣之谊,首乎三纲。
维忠与直,臣节之常。
维节之常,而罕自竭。
义以利踰,志以气夺。
有伟刘公,金石厥心。
弗贰弗疑,上帝实临。
蚤遇阜陵,靡言弗既。
践更三朝,始终一致。
事君如父,忧国如私。
朝夕皇皇,忘其渴饥。
谁欤不仁,目士以党。
孔鸾雍雍,罩以一网。
谓忠曰讪,斥正为邪。
往辙既颠,弗惩奈何!
凤阁鸾台,寔司出令。
曾是仆臣,可𮄑斯枋!
辨奸于早,救祸于微。
臣身可窜,臣守弗移。
晚卧坤维,系念王室。
虽华,臣心逾赤。
巍巍宗祏,寄在元良
可使前星,久閟其
国本未安,臣死犹憾。
百世相望,维司马、范。
忠不忘君,直不徇时,允蹈其常,匪赢靡亏。
阜陵知公,以遗后圣。
道弗尽行,则有义命。
惟其大节,焯若日星。
扬芬亡穷,不在斯铭。
庆元县承议张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六、《西山文集》卷四六
昔者洙泗之教亦多术矣,然综其要归,不过曰学以成性、行以成己,施之于政则以成物而已。
然岂有二致哉?
修乎内所以应乎外也,裕诸己所以推于人也。
故自河南以来,数君子语知必及行,论理必及事,明其本之同,欲学者之交勉也。
若故庆元大夫承议张公者,其庶几用力于此乎!
公名彦清字叔澄,其先自金陵徙建,为浦城人
曾大考梦禹,即余所传草堂翁也。
大考,孝廉
考,宋兴,赠承事郎
妣徐氏,赠孺人
公少孤力学,以辞艺四举于乡,中绍熙元年进士第,主光泽簿,教授全州,丞吉之安福,用荐者改秩,知处州庆元县,以疾请主管台州崇道观,年六十四,卒于家。
公生绍兴之季,而长于乾道淳熙之间
方是时,子朱子倡道东南,海内学士至者云集,公数往从之,得其大指。
及仕光泽,又与隐君子李公吕游,质疑辨惑,造诣日深。
李公号澹轩,子朱子之友也。
公之学渊源盖如此,故见理明而自信笃,终其身弗畔焉。
见于制行则以孝友忠信为本根,洁廉劲挺为质干。
亲蚤殁,恨养之弗逮也,不茹甘服美者终其身。
女兄未嫁,捐所有资之,一簪不自留。
少从乡先生徐君翷学,徐喜公开敏,欲以子妻之,未及而死。
公与荐,富室有将女之者,公曰:吾受徐公深知,其忍负之邪!
仕虽久,家亡旬月储,岁莫贫且迫,里人有欲饷之者,公曰得钱固所欲,然非吾本心,卒不受。
尝被檄试士三山,时伪学之论方哗,同列以是发策,士子希主司意,争诋訾先儒,公独取持议不阿者与其选。
提刑兼帅事,亦附党论者,顾谓公有守,叹重之。
陈丞相自强尝校文于建,公其所取士也,及为僚昭武,老矣无刮目者,公独事之惟谨。
陈去而骤贵,锐欲钩致公,公弗屑。
陈语人曰:「张叔太彊项,不可收拾」。
亲故或以尤公,及陈败,始叹服。
其施之政,则自始仕以勤民为心。
岁大饥,郡属公行振恤事,措画有方,人赖以全活。
安福有广陂,溉田数万顷,中废坏,豪右私其利,公请于郡而复焉。
扶杖蹑履,往来泥潦中,居半岁,陂成,田以常稔。
会峒蛮窃发,燬永新,蹂龙泉,距县不百里,公佐其长,聚兵以防,蛮峒知有备,引去。
俄传寇且至,同僚有怀印欲遁者,公曰寇来否未可知,吾曹一摇足,乱先作矣,肩舆秉炬,遍谕居人,俾勿动,而传者果妄。
郡檄公行视永新,既至,见饿民累累,请加振恤,未报而命公督其租。
公叹曰:此岂催科时邪!
则以谂于州提点刑狱,得勿督。
漕司岁籴诸郡,公谓兵事未息,白使者请罢之。
民逋酒息钱以数十万,械系至死不能偿,又白弛其负。
皆见听。
公之为人,恳恻明辨,故志常伸于上而惠得及于下,使推而大之,其泽物可称数乎!
汀有疑狱,屡成而屡变,公被臬司命鞫之。
未至一舍所,微服徒行,访田野间,具得其囚负冤状。
至狱,破械将释之,吏争持不可,公弗听,巡尉及初鞫官惧得失入罚,则以希赏诋公。
公曰:吾欲雪无辜尔,赏非吾志也。
未几,真杀人者获于他邑,公亦绝口弗自言。
其后临川有狱久不决,前鞫者既得其情,囚黠甚,使者临问则窒耳以纸,阳若不闻者,数问则指其耳。
使者疑且怒,以覆讯诿公,移书郡幕,俾谕意茍活囚将荐之。
公平心淑问,以如前鞫报,囚竟伏其辜。
公之治狱,于宜生者生之,虽官吏交怵弗为动也;
宜死者置之死,虽临之以部刺史之威,诱之以荐举之利,弗顾也。
使进而司天下之平,其肯骫法以殉人,阿意以贸宠乎!
晚宰庆元,甫至而目眚作,然两造在庭,犹呼之至前,儿女语之,人人得吐情实,吏束手不能铢发欺。
去之日,送者至泣车下。
呜呼,视公之行与政若此,其不自学出欤!
然则世之以知行为异路、理事为殊方者,其又可信欤!
惜也蓄之多而用之弗遐,故其事业仅尔。
然尝考圣门之学以反诸身为本,故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己知,求为可知也。
若公者,能自立而有可知矣,至其位之卑而知者少,此则圣贤所不能必,况于公乎!
由是言之,公其可以亡憾。
公配徐氏,封安人
子芸、坚,皆世其学。
女嫁进士余雅仁。
孙三人。
公之殁,实嘉定十一年正月九日,以十四年十二月,葬于县北十里致孝岭先茔之侧。
予之生后公二十有一年,蒙知奖、辱开教极不浅,犹记公未病时饮酣激烈,或歌草堂翁岩隐之词以自侑,闻者为竦踊起立,盖一世豪士也。
退考其平生践履,不失尺寸,是则宜铭。
铭曰:
志之穹,气之雄,敛而归之法度中。
不叹卑,不忧贫,中心耿耿常在民。
若有为,卒莫伸。
吁可悲,托斯文。
赵提举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七、《西山文集》卷五五
呜呼!
维我圣朝,天枝蕃衍,号为磐石之宗
三百年间,英材辈出,然德著于家者未有如笃行之行,功施于国者未有如忠定之忠。
盖父子相承,世济厥美,事亲尽孝则庶几乎曾子,事君尽道则无惭乎周公
惟其纯诚大节昭格于上帝,故赐以峻明哲艾之嗣,轶高阳之八龙。
公之禀于天者既挺然其特异,而自少暨长,沈涵渐渍,不离典训之中。
凡师门之指授与家塾之磨砻,义利取舍之端必致严于决择,古今成败之变亦洞究其初终。
故材之成者日楙,而诚之邃者弥充。
节麾累持,宗盟载涖,介洁自将则冰壶秋月之莹,刚果立断则太阿龙泉之锋。
踣击奸彊,凛乎其霜肃;
惠鲜茕独,熙然其春融。
虽愤世疾邪,常若过于激烈,而尊贤友善,则未始不极其温恭。
凡声猷之可纪,皆学问之馀功。
环辙虽频,不自悼其郁;
握兰虽宠,不自贺其逢。
惟及物之是期,曾靡计乎卑崇。
早挂冠于神虎,独抗志于冥鸿。
冕山兮峨峨,有罄湖兮溶溶。
将卒岁以优游,遽罹于鞠凶。
呜呼哀哉!
我昔与公,襟期实同,辱姻盟之我缔,永世好于无穷。
闻拂衣而遄返,思命驾以相从。
巾车于北道,已洒涕于西风。
今公之葬,莫能躬絮酒之奠,徒目断乎层空,想英灵之不泯,冀肸蚃之潜通。
少保成国赵正惠公墓志铭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九四、《西山文集》卷四五、《宋忠定赵周王别录》卷一
嘉定五年九月戊寅日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赵公薨,有司以遗奏闻,上震悼,不御朝二日,诏赠少保追封成国公
常考功行,谥曰正惠
某尝执笔太史,获观先朝故事,盖我祖宗以来,优礼近属,凡隐卒崇终之典,视庶姓皆有加。
然考其所以易名者,则与外朝公卿异,非恭、荣、康、僖则修、简、靖、裕而已。
岂皇族不皆任以事,其贤不暴于众人耳目邪?
抑虽多贤,而其德与才卓然可与元老钜臣参时错立者,亦不多有也?
故皇族之谥,忠则仅有,正则绝无。
近时丞相忠定公盖得于仅有,而少保正惠公则得于绝无者也,亦可谓哀荣之尤者矣。
忠定公尝秉大政,决大策,功名之盛,霆震电耀,而正惠公陈力于外,曾未及正庙堂,运枢极,不获尽究于天下,然士大夫以其存否为世重轻者,盖五岳四镇初不见其有运动之迹,于天地间大施行、大变化若不相涉,而屏蔽风气,吐内云雾,盖亦天地之所倚以立者,要不可徒论其迹也。
然则正惠公之薨,而闻之者莫不出涕以悲,其有以哉!
公以淳熙丁未进士福州司户参军,用荐者升从政郎,监行在草料场,江南东路转运司干办公事
又用荐者改宣教郎通判太平州,知饶州,直秘阁提举江西常平茶盐事。
直焕章阁提点本路刑狱公事,未上,改转运判官
以官籴如旨,升一秩,仍减磨勘,摄安抚使,寻除秘阁修撰,正为安抚使,兼漕事。
龙图阁待制平江府,以治行进焕章阁直学士
居有顷,以显谟阁直学士太平州
以疾丐祠官,除端明殿学士提举隆兴府玉隆万寿宫
告老,拜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致仕。
公性简重,不妄言笑。
自少勇于学,以远大自期。
初为户掾,即采古历代与先朝名公之有惠爱及民者,辑为编书置左右,朝夕观焉以自程。
府帅赵忠定公每委以事,度可必尽力,度不可必尽言,忠定公荐其才。
后帅林公枅彊毅难犯,独为公降色辞。
其后提点刑狱辛公弃疾摄帅事,厉威严,轻以文法绳下,官吏惴栗,惟恐奉教条不逮得谴,公终始据正不为屈。
侯官石门乡田赋视他乡特重,公会郡计之嬴足以当其入,乃白帅奏轻之,使与他乡等。
其为干官,前后事两使者,一以尽诚不阿为举职。
使者每欲以亲民荐公,公辄推与同官之贤者,皆遍及乃受荐。
改秩佐郡,郡守雅知公,一郡事悉参决,守不自行一事。
太守至,瞢未相悉,颇疑侵守权,取郡事凡公所参决者视之,纵中经,衡中纬,无一缪戾可指,乃自咎知公晚。
牢城营有逃者,本彊盗也,捕得,守锐欲斩之。
公亟白守,于法,彊盗特贷命而复逃亡,七日不获者斩,今虽彊盗,非特贷命,与法不相应。
守无以夺,逃者得不死。
其知饶州,州民多喜讼,公一见即察其情伪,先谕以理,后裁以法,胜者悦,负者愧,喜讼之俗为少衰。
为州岁入田租十二万,皆输大农,谓之上供,而官兵米月为七千石,皆取给其入之嬴。
其后郡计日蹙,民输官租度支,上供即彊民输钱。
及兵廪不继,乃籴旁郡,军人鹤伺水涯,吏乘为奸,米多湿恶。
公皆正之,俾不复输钱,而官兵之需取之境内,盖有馀而积者数万石。
他岁饥,用以振民,全活甚众。
诸邑积逋,一切蠲之,责可输者,邑皆竞输不敢后。
去之日,百姓缝䌽为旗以送者数十里不绝,肖象于三贤堂祠焉。
江西饥,公为常平使者,是时权臣动兵,悉以常平饷军,在在皆空囷。
公丐钱于朝为籴本,而预度州县积贮与民之不能自食者若干,官籴米以给。
新城亡赖民谬曰贷粮,持梃横甚者,白昼发仓亡所忌,公行部,且檄州县速振赡之,毋启盗端,然后檄巡尉捕首恶正其罪,部内帖息。
转运判官,以所部十一州公量不同,大抵侈入而俭出,乃取文思斛下诸州,禁毋得增损,出内以平。
朝廷岁籴江西米百万,曩时官靳其价,而科抑大家,使先输米乃受直于官。
公先予钱,后取米,民以不扰。
江西,会黑风峒罗世传寇钞郴、衡间,而峒近吉之龙泉
郴、衡,湖南部内州,而吉江西州也。
先是湖南曰必讨捕,江西曰必诱降,贼阳为听命,而首鼠顾望持两端。
公至,则乞与湖南犄角致讨。
峒中粮素乏,并峒之民阴以米资寇,故贼得倔彊山谷间。
公下令有以米予贼者,以军法从事,贼乏食,始乞降。
明年夏青草峒寇作,亟遣兵平之。
至秋李元砺寇郴,陈廷佐南安,而黑风贼阴相连为梗,两路兵寡弱,数合战,数不利。
公累疏求济师,诏遣池州副都统许俊提兵趋龙泉
公劝其持重养威,勿争锋。
湖南使人来议夹攻,郴吏何光世能道贼恃险连衡状,且谓可以计破,难以力碎。
公曰:「即如汝所言,当先诱罗世传、李砺自赎,砺获则世传孤,亦可缚也。
二寇得,陈廷佐在吾目中矣。
汝能往说世传,使自归否」?
光世曰:「能」。
即以光世送许俊,乃以缗钱二万犒其军。
越二日,诏公移守辅郡。
公抗疏乞留讨贼,不许。
而是峒寇次第平,悉如公言。
其在平江,覈财用出入而削凡浮费亡艺者。
郡多舞文吏,公至未及岁,苗薅发栉,官寺以清。
其为太平州,则朘折帛价使轻,蠲榷酤额使少,曰吾知其厉民久矣。
公在平江已病,至是病益侵,累章丐閒,天子犹惜公去,得请未行,遂薨于州
七年五月壬申,葬于平江府吴县穹窿山之原,享年五十有八。
公讳希怿,字叔和艺祖皇帝元子燕王德昭八世孙也。
曾祖子坚,故左班殿直赠太子少保
曾祖妣周氏,赠永固夫人。
伯仁,故武翼郎赠太子少保
祖妣周氏,赠荣国夫人,继张氏,赠申国夫人。
师虔,故保义郎,累赠太子少师
妣林氏,累赠昌国夫人
少师四子,公其仲也。
配洪氏,惠国夫人
子男三人:与悊,承务郎签书建康军节度判官厅公事,登辛未进士第
与勤、与恩,并国子监进士
女三人,未行。
公慈爱宽和,出于天性,自少傅以来,乐善好义,至公而弥笃。
志所欲为,不问力之不足;
力所可为,不计家之不足也。
任料场时,门官物故,贫且无子,公为率同官办后事遣以归。
得节过家,悉奉馀以振亲旧,凡内外族姻昏嫁之不及时者,每任为己责。
其贫不能自存或丧不能举,佐之不遗馀力。
盖皆发于恻隐之心,而非有所为而为之也。
居官廉介自持,惜官物如己物。
自奉俭质,一裘不易至十馀年,食不兼馔,内无声色,不喜珍玩,自小官以至通显如一日,不知而见之者,以为寒士也。
喜读上蔡谢公《论语说》,有会心处,故于处己接物,优游和平而不犯。
燕居家庭,未尝厉色辞,而矩度整整,兄弟间友爱备至,择士之贤者与子弟处,读书为文,躬自督课,以故诸子皆崭然自立,遂世其科。
公与人交诚以尽,每自谓见人为善,虽疏亦亲,如察其非正,虽邻弗觌。
所至究心民事,日常五鼓兴,冠服拜家庙,即出视事,终日不倦。
尝言:韩忠献勋业名位可谓盛矣,犹躬簿书之劳,以为俸入万钱,不敢自暇,吾复何德,遽求安佚!
或雨旸少愆,即容色愀然,饮膳为减。
江西旱,公祷于麻姑山,焚香既退,盛服假寐,若见云气蜿蜒,如龙自神所而升,遂大雨,人谓精诚所召云。
政事本于明恕而不为姑息,体国忧民,一心拳拳,勤劳尽瘁,以至成疾。
其在当涂,病中犹躬行劝课,综理细务。
大阅,自力而起,曰:国之重事,不可不亲也。
捐馆前三日,尚涉笔书判。
病亟,却药不肯服,曰:吾蒙上恩至此,年将六秩,死复何憾!
无一语及其私。
将薨之夕,有大星陨于郡西十里外。
呜呼,迹公行事,所谓正且惠者,非耶!
始公在闽,受知于忠定公
忠定既以谪死,谗波滔天,士大夫能诋忠定为不忠者踵相蹑进用,一时知名士,坐党论斥逐亡虚日,凡权臣意指所乡,谁敢违者?
公独荐忠定之子、今江西漕崇宪,曰此贤相子也,举天下之祸福不足以动其中而易其所守,非正能如是乎?
昔周有公旦、公奭,以同姓之亲股肱王室,后世所仰慕者莫先焉。
忠定公戮力国事,庶几乎!
正惠平生每以前哲自励,而用不克究,中道以殁,君子惜之。
然其仁足以庇民生,忠足以利社稷,遗爱馀烈,久而见思,虽周人之于甘棠,曾不是过。
故公之告老,纶言褒锡,称其有召公分陕之风焉。
维圣天子知公之深,生则寄以藩维,没则宠以节惠,扬休千载,为宋名臣,宜有声诗,铭著盛德。
其孤以命某,不得辞。
铭曰:
天佑我宋,子孙千亿。
有拔其群,如旦如
忠定之忠,正惠之正。
他人所难,矧曰同姓!
三百年间,维二宗臣。
曰正曰忠,馀莫与伦。
抑抑成公,天赋全德。
如玉之温,如弦之直。
望其容貌,山泽之臞。
观其被服,环堵之儒。
孰知其力,可与任重。
见义直前,贲育非勇。
天子曰嘻,此予宗英
玉节菟符,四方是营。
番川之阳,大江之浒。
穆然祥风,膏以时雨。
有猘于崄,既暴且狂。
公如不闻,徐阨其吭。
堂堂三吴,地大物众。
坐镇如山,声气弗动。
天子曰嘻,毋久烦公。
往莅姑孰,其宁厥躬。
公拜稽首,官有常职。
俸日万钱,臣敢弗力!
民虽有瘳,公则已瘁。
维其真心,之死靡悔。
大星西流,当宁震惊。
悯册诔章,极其哀荣。
谓仁必寿,胡止六帙?
百世之名,则如皦日。
穹窿之,为今甘棠。
勿剪勿摧,正惠所藏。
黄岩县三贤祠 南宋 · 陈耆卿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一九、《三台文献录》卷三、《赤城集》卷八、光绪《黄岩县志》卷九、《宋元学案补遗》卷一
三贤,上蔡龙泉先生,八行徐先生也。
初,周、程氏倡明绝学,欲续孔、孟氏。
其徒有四,上蔡与焉。
学具在书,后百年,学几绝。
朱、张、吕氏再倡,又欲续周、程氏也。
龙泉稍后出,与之上下议论,洎其殁,独自为宗。
先生,天下师之,非一乡所得私也。
师之始一乡者,黄岩推八行。
八行从安定胡公学,为司马文正、陈忠肃诸公所知,遁德丘园,著行里闬,尝两以应诏,卧不起。
黄岩之称前辈者祖焉,然未有表而祠之者。
绍定改元十月赵令汝駉始祠于学,且曰:「吾不止崇一乡之师也,崇天下之师矣」。
上蔡之殁,其子尝庐于此,诸孙育于此,龙泉之生,身尝游于此,其友朋又多出于此,遂合以祠焉。
或曰:「世殊也,地隔也,宗派异而名位邈也」。
夫势地古今不齐,位与名有幸不幸,皆不足辩也。
独宗派不可不辩,而极有易辩者焉。
亘古穷今,所以赞天地者,人也;
所以为人者,道也。
手道而发挥之之谓文,身道而践修之之谓行。
故文者道之华采,而因其文足以知其道也;
行者文之根干,而因其行足以知其文也。
上蔡之学,盖宗孔孟氏;
龙泉之学,亦宗孔孟氏;
八行之学,出安定,亦宗孔孟氏。
能宗之,则能续之矣。
故其道续之也,其文与行亦续之也。
大续而小有未续,而亦续也;
远续而近有不续,而亦续也。
或涣焉同入,或迥焉独出,人也;
或爆焉外震,或敛焉内入,时也。
要其归而已矣。
江、河、淮、济,皆归海。
夫责其不归海,可也;
必欲使江为河,淮为济,则不可也。
然则两先生之与八行,盖同归矣。
先生之学具在书,八行之学具在心,心与书一也。
故两先生信天下之师矣,而八行则不止一乡之师也。
合而师之,自一乡始也;
合而祠之,自一乡推之。
上蔡谢氏,名良佐
龙泉叶氏名适
八行名中行。
子廷、筠,亦以孝著,号二高士
来孙曰升,世其学,董其祠之役。
奉令之命,求予文者也。
叶绍翁 南宋 · 程公许
 出处:全宋文卷七三三七、《四朝闻见录》卷三、《宋代蜀文辑存》卷八三
《闻见录》二帙,并沐示教,记载详博,事得实而词旨微婉,他日足以备史官补放失,非细故也。
靖逸抱才蓄学,含章退处,著书以待来世,当于古人中求之。
《闻见录》所记西山谥议一段,是时公许待罪奉常,为博士,所订文忠二字,实参考公论,与长官同僚商订累日,而后敢落笔。
间有一二公以为太过。
然予此谥者,上下无异词,故议下考功覆议,亦以为当。
当时却不闻其家子弟与政府辩论一节,架阁公后入朝,亦未尝一访。
建安诸贤及尝登西山之门者,颇相称尚。
当候稍閒,搜索副墨,录以求教。
习学记言序目序嘉定十六年十月 宋 · 孙之宏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三五、《皕宋楼藏书志》卷五五、《经义考》卷二四三、《爱日精庐藏书志》续志卷三、光绪《永嘉县志》卷二七
习学记言序目》者,龙泉叶先生所述也。
初,先生辑录经史百氏条目,名《习学记言》,未有论述。
金陵归閒,研玩群书,更十六寒暑,乃成《序目》五十卷。
子寀既以先志编次,谂今越帅新安汪公锓木郡斋,又嘱之宏揭其大指于书首。
窃闻学必待习而成,因所习而记焉,稽合乎孔氏之本统者也。
夫去圣绵邈,百家竞起,孰不曰道术有在于此,独先生之书能稽合乎孔氏之本统者何也?
盖学失其统久矣。
汉唐诸儒皆推宗孟轲氏,谓其能嗣孔子
至本朝,关洛骤兴,始称子思得之曾子孟轲本之子思,是为孔门之要传。
近世张、吕、朱氏二三钜公,益加探讨,名人秀士,鲜不从风而靡。
先生后出,异识超旷,不假梯级,谓洙泗所讲,前世帝王之典籍赖以存,开物成务之伦纪赖以著。
《易》彖、象,仲尼亲笔也,《十翼》则讹矣。
《诗》、《书》义理所聚也,《中庸》、《大学》则后矣。
曾子不在四科之目,曰「参也鲁」;
孟轲能嗣孔子,未为过也。
孔子而宗孟轲,则于本统离矣。
故根柢六经,折衷诸子,剖析秦汉,讫于五季,以吕氏《文鉴》终焉。
致道成德之要,如渴饮饥食之切于日用也;
指治摘乱之几,如刺腧中肓之速于起疾也。
推迹世道之升降,品目人材之短长,皆若绳准而铢称之。
前圣之绪业可续,后儒之浮论尽废。
其切理会心,冰消日朗,无异亲造孔室之闳深,继有宗庙百官之美富,故曰稽合乎孔氏之本统者也。
至于忧时虑国,不舍食息,思为康济
常追恨唐初务广地,而兆夷狄内侵之祸;
中世废府兵,而县官受养兵之患。
本朝承平,未遑悛定。
矧以强敌垂亡,边方数警,笔墨将绝,遂为《后总》,特秘而未传。
呜呼,谁能知先生之苦心哉!
贾谊分封之策,至武帝卒能宽同姓之忧。
乌重嗣欲杀节镇之权,我宋实用以弭五代之祸。
举天下之势变而通之,存乎其人而已。
先生之书所望于后人者,岂易量哉!
之宏之序是书,固不容无所表见于斯也。
嘉定十六年十月日,门人山阴孙之宏序。
跋苏泽先天太极1260年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五八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九、《后村题跋》卷一一 创作地点:福建省南平市建阳区莆田
书有坦明易通者,有微妙难通者。
孔氏语门人曰:「吾无隐乎尔」。
然当时高弟有「性与天道不可闻」之叹,虽伯鱼亲受于家庭者,不过《诗》、《礼》而已。
经莫粹于《易》,夫子五十而学。
先天太极之义,前有濂洛《皇极经世书》、《通书》、《易传》,后有朱、陆鹅湖往复之论,至矣尽矣。
叶龙泉之精诣、龙川之豪隽,犹不能添一字注脚,潮士苏君泽乃著论以翼先儒之说而合诸家之异。
嗟夫!
余幼而执卷,今七八十矣,于书多未能通其易通者,君年甚少,顾能通其难通者,亦足以见余之耄,而君之英妙不可及矣。
宝谟寺丞诗境方公行状 南宋 · 刘克庄
 出处:全宋文卷七六○七、《后村先生大全集》卷一六六
曾祖渊。
祖宪,文林郎南恩州阳令,累赠朝议大夫
崧卿朝请大夫京西转运判官,累赠宣奉大夫
公讳信孺字孚若,系出河南,繇淑而下,代有闻人。
淑自固始莆田,至金紫公廷范,六子皆贵显,而少监仁岳之后最蕃,公其八世孙也。
生有异质,襁褓中能诵书,九岁落笔属文。
京西公守庐陵,公犹丱角,周丞相、杨诚斋见而惊曰:天才也!
以郊恩补将仕郎
京西公服阕,授番禺县,诸公争致之幕下,才望倾一府。
盗有劫海贾者,公曰鼠子敢尔,自拿舟往。
盗方聚沙上分卤获,见尉至,皇骇,欲趋舟取械,公先使人负盗舟去矣,悉缚上府,不轶一人。
秩满,改承务郎
丁嫡母叶硕人忧,服阕,知萧山县
浙东帅钱公象祖、提刑傅公伯成被旨措置庆元海道,檄公往来区画,悉有条理。
二公亟称于朝,差兼淮东随军转运属官,未几复还萧山
先是,权臣首事,既得泗州,谓中原可长驱。
及诸将溃归,虏倾国大入,淮、汉骚动。
朝廷悔悟,会虏亦厌兵,驻军濠州,先遣韩元靓来,和议有萌芽矣。
督帅枢密使丘公崇一再令帐下壮士遗虏书,最后陈璧君玉往,皆至濠而返,终莫得其要领。
近臣多荐公可专对,有旨赴都堂禀议,开禧三年正月三日也。
既至,谕以使事,公曰:「多事之秋,不敢以母老辞,但开衅自我,虏问首谋,当何以对」?
权臣爽然起谢,借公朝奉郎枢密院检详文字,充知枢密院参谋官,持督帅知院张公岩书通问金国行省元帅府。
公驰至濠,虏帅纥石烈子仁在焉,止客于狱,兵环守,绝其薪水。
官属或洒涕,公叱曰:「汝泪大辱国家」。
虏画五事要我,公曰:「返俘归币可也,缚送首谋,于无例,称藩割地,臣子不忍言」。
虏愠曰:「不望生还耶」?
公曰:「某来时已置死生祸福于度外矣」。
论辨甚久,子仁不能难,遂至汴见虏左丞相都元帅完颜崇浩。
虏以「天狱」二字榜传舍,曰:「此非濠州比」。
公曰:「事须商搉,何至以威胁人」?
崇浩使二省差庞赵者来,持五事如初,且以无故兴师咎我。
公曰:「本朝不旋踵追悔,所以歛兵约和」。
虏曰:「正为无兵可歛」。
公曰:「岂无淝水八千之众」?
虏曰:「缚送事既无例,姑置是。
称藩割地,莫有故事否」?
公曰:「惟靖康尝割三镇绍兴东朝之故,暂时屈己,今日顾可引用耶?
此事不独小臣不敢言,行府亦不敢奏」。
时逆曦以附虏,庞赵服公雄辨,有「张仪舌在西蜀唇亡」之诮。
公请面见丞相决大事,崇浩者坐幄中,陈兵见公,使人传谕云:「五事不从,旌旗南指、楼船东下矣」。
公欲稍前白事,崇浩曰:「事止此,无可议者」。
遽授报书,期公再来决和战。
四月,公至行在所,诏公通问宣劳,转三秩。
御札令侍从两省、台谏条奏所以报金者,众议还俘获,罪首谋,增币五万如绍兴
公再往,庞赵来迎,虏闻曦诛气颇索,然犹执初词。
公曰:「在本朝诸臣已谓增币为卑屈,况名分地界哉」?
虏问其故,公曰:「议者以曲直胜负较之,皆云我本朝兴兵在去年四月,若贻书诱曦,去年三月也。
若虽得滁、濠等州,我不得泗、涟水乎?
若夸胥浦桥之胜,我不有凤凰山之捷乎?
若谓我攻宿、寿不下,若围庐、和、楚竟何得乎?
且五事已从其三,犹固执不见听,不过再交兵耳。
杨行密尚能以数州之地自立,况本朝辐员万里,江东将相岂肯久下人者」!
庞赵见公慷慨忠烈,始微露其情曰:「称藩不从,当以叔为伯;
地亦不必割,岁币外别致犒军钱可也」。
公揣虏技止此,力执不许,密与庞赵约定数事,如遣使草誓之类。
庞赵取公手记为信,崇浩面授公书。
六月复命,再转三秩,用王抃例差充通谢国信所参议官奉国书誓草,及许通谢百万缗。
至汴,虏尽变前说,易二省差领客,庞赵不复来矣。
崇浩怒曰:「所画事未从,何遽以誓书使名来」?
面责公不曲折建白,且有诛戮禁锢语,公不为动。
一日使甲士拥公至庭下答状,公曰:「待行人如此耶」?
崇浩遽谢。
公归馆,二省差来曰:「此事非犒军钱可了」。
别出画定事目。
公曰:「正缘岁币不可再增,故以通谢钱代之。
今得此复求彼,某有头俱碎而已」。
二人曰:「庞赵误公」。
公曰:「丞相误庞赵」。
又曰:「丞相欲留公等」。
公曰:「辱命归亦死,不若死于此」。
议不决。
会蜀兵取散关,虏益疑讲和非庙堂意,且屡诘权臣无书。
公犹冀事成,移私觌书帖若权臣遗崇浩者。
九月公还,自劾待罪。
朝廷谓公失事体,夺三秩,临江军居住。
公自春至三往返,炎沙烈日,僵尸满野,公仗节转仄虫蛆臭腐间,傔从道毙相属,公神闲意定自若。
始受命,入白太安人曰:「王事不可辞,愿勿以儿为忧」。
公知虏内困鞑靼,虽黾勉出兵以与我相持,而力屈情见,势不能久,所求皆拒不予,直欲以口舌弭兵。
又每诘首谋,意指权臣,公但以邓友龙辈为对。
虏恨公不少屈慑,故其议坏于垂成,而王公出使矣。
公虽贬官,方奉使之日,名满天下,时年才三十。
临江以诗酒自娱,江湖士友慕公盛名,多裹粮从之游。
明年和议成,与虏礼币,函送权臣首谋,皆公昔持不可者。
王公既以功擢用,奏记庙堂云:「方某辨折虏酋于疆埸未易告语之时,及往,权臣诛矣,事皆勉从矣。
方某当其难,当其易。
每至军前,虏必问方某安在,且谓暑行者三,不委顿车上已可伏矣。
公论所在,故人亦不能掩」。
诏公自便,除通判肇庆府,复奉议郎
峒寇窃发,经略司檄公督捕雄、韶而诸台辟知新州
未上,有旨令同廖提刑德明措置收捕。
就知韶州,首封崇张曲江、余襄公墓。
时江、湖属邑多燬于贼,惟韶境晏然。
赤水峒贼首戮之,又谋募乡道捣巢穴,布置已定,朝廷用招降之说而止。
承议郎,移知临江军,以尝谪居力辞。
道州,郡有不检士十辈,号十虎,力能使监司,逐太守,公下车立窜首恶。
濂溪,作太史阁,与莱公楼对,寻元次山遗迹表出之。
提点广西刑狱,阅属郡滞狱,有踰百十年不决者,有一事株连数十家者,公件画条析以闻。
诏下,一日破械纵数百千人。
始杨公方按部,以风力自任,疑南官例有赃,发摘无虚日,守令窜系尤众。
公考罪虚实,多奏释之。
单马行部内,访民疾苦,荒镇恶县无亭驿处,张幕野宿以为常,足迹未及者惟海外四郡耳。
朝奉郎,除转运判官
绍熙间京西公实漕节,定盐法,改客贩为官般,奏罢岁解鄂、靖钱十一万缗,广民德之。
及公践世职,父老即永宁寺西庑祠京西公,文人词客俱有歌咏记述焉。
公深知盐筴利害,操干裁撙,自出新智,漕计沛然,以其馀新学宫,增士廪,创类试院。
又蠲诸郡盐逋三十六万缗,曰:「此皆积压日前官吏失陷之数,盖有身死家破,子若孙拘系未脱者,丧伐国家元气多矣。
吾捐此钱,所以广圣恩、承先志也」。
遇僚属有恩意,岁举先孤寒,后贵要,虽小校裨将皆能得其欢心。
其有不幸者,公必归其丧与孥焉。
弭节四年,再摄帅阃,威信行于一方。
提点湖北刑狱,未行,召赴行在奏事。
入对,除大理丞
于是边事复动,除淮西转运判官
未行,改淮东,兼提刑,兼知真州
始至,视州城曰:「是中惟官寺、营厩、库廪耳,民旅皆居江下,城谁与守」?
请筑翼城,图上,不报。
尝登高览望,知城西北当风寒,即北山匮水焉,缭以石堤,广六里,长二十里,决之则西北可为海。
身率畚筑,旬日匮成。
设醲赏谍虏,覈郡兵,新旗帜金鼓,增弩炮,治蔺石渠闸,深濠堑,高羊马墙,日不暇给,然宾客觞咏之乐亦不废。
郡人先惩开禧事,多聚保沙上,公携百口奉太安人居官,淮民复业日众,鹾酒之利倍增。
减官私屋赁直十之三,徙瘗战骨三十七窖于高阜,军民感奋。
朝散郎
虏入盱眙,游骑出没天长、六合间,公乘小车慰拊,令民勿清野。
帅司移文报扬州陴,公方就寝,鼻息如雷。
通判求檄携家渡江,公劾其摇动众心。
客曰:「公以死守是也,如寿母何」?
公曰:「吾母虽惫,殊有昔人伏剑之风」。
制帅尚书李公珏扬州督师,公夜小舟,掀舞巨浪,会于黄天荡中,秉炬剧谈,谓:「盱眙拥重兵闭壁不出,扬、楚坚坐自保,彼深入不足怪」。
又言:「虏顿兵月馀,过城不攻,掠野无获,方且夕出剽民牛彘,岂复昔日之虏哉?
诚得尺寸之柄号召诸将,愿身为士卒先,虏可以一战而平也」。
李公击节曰:「君言差彊人意」。
将檄公督战,虏拔寨去矣。
山东始内附,公抗言:「豪杰不可以虚名驾驭,奸雄不可以弱势填压,宜选有威望重臣,将精兵数万,开幕府山东,以主制客、重驭轻。
磨以岁月,剪荆棘为沃野,化盗贼为耕农,不特外包山东,内固江北,而两河固在吾目中矣」。
朝廷未皇也。
归附人李全新立功,公遗以金碗战袍,舟载麦饼酒壶饟其众,节制司疑公挠权。
公又论劾豪吏,所亲多谏止,公正色答曰:「彼以势,此以理,吾买草履行矣」。
既而谗惎交起,诏别与州郡。
后省驳奏,公徙家沙上以为民望,遗馈山东是谓侵官,降三秩免归。
时公家固在城内,未尝徙也。
其后虏薄仪真,守将泄水匮,寇退城翼城竟筑,山东河北建节制、镇抚大使,皆如公言
公先卜第城南,至是奉母居焉。
中堂作复阁,扁以「诗境」。
凿田为寿湖,中累海石为山,环植荷间著茅亭木栈,徜徉其间,若与世相忘者。
主管华州云台观,叙承议郎,宝赦授朝奉郎
祠满,改建康府崇禧观。
公气禀素强,初得疾觉大热,以蜜拌浆碗饮之,由是胃弱恶食。
或劝迎医旁郡,公曰:「吾贫至此,岂复有人蔘赀」?
卧阁八旬,神情不少衰。
病革,赋诗数章,手执如意,顾小吏武侯像屏间,又舆入太安人卧内,呜咽问起居。
嘉定壬午腊月二十有六日卒,享年四十六。
朝廷嗟惜,转朝奉大夫直宝谟阁致仕,人知君相待公之厚而悲公之不及见也。
安人叶氏,丞相正简公孙女,贤淑有志操。
素羸,治公后事,哀瘠不能起,后半月卒。
太安人林氏,公生母也,悼念儿妇并亡,阅五月又卒。
二子:左钺,迪功郎德庆府司法参军
左绳,文林郎昌化军司户录参
孙一人。
左钺等将以癸未十一月三日壬寅,奉公及太安人安人之丧合葬于侯山。
自号紫帽山人,又曰好庵,葬处盖紫帽之第三峰,而以好庵扁墓庐云。
公美姿容,性疏豁豪爽,幼及交辛稼轩、陈同父诸贤。
安公丙素不识公,一见握手如旧交。
晚开宣幕,辟公参谋,不就。
与李公、吴公猎、傅公伯成尤善。
公才高,事方横溃冲决,他人莫敢措手,公谈笑直前当之。
常慕王景略、刘穆之、李文饶为人,及摈不用,袖手怡然,无郁郁不平之意。
自改秩,终其身不乞年劳服色,淡于荣利如此。
人视公若磊落宏放,而公内行极饬,事母尽孝,粥药必亲。
太安人苦风痹,常自扶挟卧起,默祷于天,愿减算十年益母寿。
事兄如事父,疏姻远族皆收恤,贫不能丧葬嫁娶者倾橐助之。
素不喜治生,视金帛如粪土。
出疆时,流民环绕,公以千万金尽散赐与之。
尤好士,所至从者如云。
闭户累年,家无担石而食客常满门,苍头庐儿多散而之他,仅存侍妾数人,后亦辞去。
岁饥,犹斥卖书画,煮糜施棺以惠流殍。
属纩,叶安人鬻冠珥乃克殓。
公有山水癖,少游罗浮,一月忘归。
禹穴黄河,桂岭,浮沅湘,登衡而涉洞庭彭蠡矣,由淮东归,庐阜,与黄寺丞干、李司直燔纵游南北两山,毫墨淋漓,天下有山水处镵刻殆遍。
道泉,与真公德秀、留公元刚登九日山
距城二十里,而淙瀑泉千丈蜚落云杪,公见之大喜曰:「此岂减雁荡、开先,而千百年无人知者」。
即募壮夫,平崄道,通绝巅,筑银河,下为玉虹亭,曰:「吾老于此矣」。
匹马一童,兴至即往,一月中大率半宿瀑上。
公贯穿群书,为文未尝起草,初若不入思,细视皆平夷妥帖,无斧凿痕。
尝从山阴陆公游问诗,陆公为大书「诗境」二字。
龙泉叶公适靳许可,晚有「文星直莆中」之句,盖为公发。
陈郎中孔硕见公近作,曰:「渐趋平淡矣」。
平淡诗之极致,所谓中庸不可能者。
有《南海百咏》、《南冠萃藁》、《南辕拾藁》、《曲江啸咏》《、九疑漫编》、《桂林三集》、《击缶编》、《好庵游戏集》,皆板行;
出岭后诗文三卷、《寿湖藁》一卷、《通问语录》三卷,藏于家。
克庄少小亲公,晚受公荐,公退居,克庄亦奉祠,日相从于荒原断涧之滨。
归自岭外,公已危惙,尚揽衣起坐劳苦,因泣下数行诀曰:「以后事累子」。
及葬有日,左钺请状公之行,克庄曰:「公门生故吏甚多,宜择所付」。
辞既不获,念公被选使虏,先君为枢属,实预其议,淮东事顷游江淮幕府目击,广右事闻之桂州父老,故详著之以俟后之君子焉。
谨状。
由校中秘书授徽倅道出金陵留守吴公琚号云壑字居父 南宋 · 高似孙
七言律诗 押支韵
四朝渥遇鬓微丝,多少恩荣世少知。
长乐花深春侍宴,重华香暖夕论诗。
黄金籯满无心爱,古锦囊归有字奇。
一笑难陪珠履客,看临古帖对梅枝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卷二)
宁皇御舟 南宋 · 黄洪
七言绝句 押虞韵
龙舟大半没西湖,此是先皇节俭图。
三十六年安静里,棹歌一曲在康衢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卷三)